“那年夏天太难忘了,是奋力向前跑的热烈,是聒噪低吼的蝉鸣,是再浓密的绿色系叶浪也遮不住的烈阳,也是陈旧的天台上吹不尽的晚风,以及,我失去的你们。”
那年夏天热浪席卷整个城市,日落的云霞烧了一整片暮色,列车飞驰而过时树影绰绰,洇红的云烟划破撕裂的天空,海岸线冲洗细沙绵软而潮湿的质感,烟火四溢的街道旁玻璃反射霓虹灯管的金属色调。看到街角的那束盛放向日葵,骑着老旧的自行车穿行于矮墙街巷里,拐角看到烧成暗橙调的灯光,低吟一首匿名诗,看今夜克莱因蓝误杀勃艮第红浪漫。
临近毕业的那些日子,时光依旧倦懒而冗长,晴朗的天空被泡泡云黏在一起,日落时分便有残存未熄灭的光透过涂层染上朦胧烟橙,习题试卷堆满的随意的笔迹,依旧又是白漆磨损吱呀打转的风扇与快了两分钟的挂墙钟,边沿磨损的厉害,陈旧却有种无法倾诉的年代感。
靠在教室外侧墙边被问起想去哪里读大学,上海北京重庆天津,我们笑着互相调侃各自的想法不切实际却依然是笑了,我说,那祝你们岁岁年年都要萬事胜意平安喜乐,各自都要记得得偿所愿,高考过后要一起去看海啊,她们笑着应下,眼里的光染了流年打破岁月的宁静,穿堂风掀起衣角发尾散乱,某一刻好希望就这样一直下去 。
我们说想去吹长江边的晚风看山城夜景,想在夏夜去音乐节用音浪覆盖所有不安,想去看灯牌闪烁的演唱会,想去海边让海岸线漫过脚踝骨,想去花店买密西根碎冰蓝玫瑰与洋桔梗,最后想去大城市租一间小出租屋,将自己藏匿在车水马龙的电影胶片里,总而言之要浪漫也要熠熠生辉。
毕业那天下午去抱了抱班主任,我比她还要高半个头却在那一刻觉得她好和蔼令人心安。她说你们都大了,刚入学的时候都才到我腰边呢,你看啊这么快就比我还高了,以后要记得来看她啊。那次挨罚眼角红肿被她看到告诉我下次不要这样啦,她说我们小T最棒了以后要加油考上北大。
就是说不清楚的某一瞬间眼眶湿润。
那时有人拉开窗帘,黄昏正好透进来,丁达尔效应使光有了形状,神明一般勾人而治愈。我朝班主任点点头悄悄跑开,看到窗外梧桐树长得正好,同桌跑过来抱我,嘴硬问她干嘛却听到她说谢谢你,平日里所有的繁琐都能化成灰烬,心里莫名的酸涩涌成泪水滴落,后座的女生跟我说,你白嫖我书的毛病还没改,以后不能给你带书了啊,要常联系。
一年级可以坐最后一排的位置悄悄和G聊天,二年级在偌大舞蹈室的落地窗边看阳光温柔平静 ,三年级开始在期末听见新来的科学老师一句表扬暗自欣喜好久,四年级在军训基地顶着烈日抱怨,五年级在家用卡了好久的钉钉耳机里播放网易云心里暗许一切都会好的,六年级春游漫山遍野肆意奔跑合影多到数不胜数。
一晃两三年,匆匆又夏天。
正式告别那天去追了一次日落。
看着晚霞漫延开珊瑚红橙色块,路口依旧车水马龙,红绿灯交替间有了零星灯火,莫奈笔下油画的风格复刻于此,荒诞盛大踮脚又拯救浪漫,耳机自顾自播放《记念》主歌部分,脑神经记忆到不能再熟悉,旋律在指尖下黑白琴键重复,双部音律有种热烈的氛围,高潮部分窗外昏影拉长至琴键最顶部,又瞬间跌落。七时二十二分,日落正式告终,克莱因蓝的烟火成功湮没日暮。
想站在空无一人的海边,海岸线在脚下延长,湿润而咸涩的风将瞳色变为雾霾蓝,发尾凌乱,碳酸饮料里汽泡升腾,远方有海告诉我,山海皆可平,来日再相见。
于是我带着1000只蝴蝶的爱意准备赶赴夜潮。
都不许説再见。
许宴舟执笔。